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歐陽予倩人生中的最後十三年與張自忠路5號(2)

2022-08-02 14:42:00新京報

歐陽予倩最感興趣的是京劇,曾請益於陳祥雲等名伶。歐陽予倩先生對於字韻一向極為重視。他在《我怎樣學會了演京戲》中說道:“念白首先要讀準字音——弄清‘出字歸音’,分清‘尖團’,辨別陰陽,自然不消說得;此外還要練‘噴口’,練噴口就是要練嘴勁——每個字從嘴裏出去就好比槍子從槍膛裏擠出去一樣……每天必吊嗓子,從無間斷。唱完幾段之後就練念白——一遍一遍的念,一個字一個字的研究,覺得有點兒不順,便從頭再來。”那時候,歐陽予倩每天清早起身練嗓子,寒暑不輟。1915年,他成為正式的京劇演員,此後經常與周信芳、蓋叫天同台演出,唱做俱精,一度與京劇大師梅蘭芳以“北梅南歐”齊名。

電影《天涯歌女》(1927)劇照。

電影《天涯歌女》(1927)劇照。

歐陽予倩不單純是京劇演員,還是很出色的戲劇作家,許多劇目都是他自編自演的。他在革命思潮的影響下,對戲曲進行嚐試性改革。他首先和上海京劇界的複古主義、商業化傾向進行了激烈的鬥爭,提出反對大包銀製、反對不要劇本的提綱戲、反對機關布景等主張。同時,他還在南通創辦了“伶工學社”和“更俗劇場”,不僅首次廢除了科班學藝的體罰,還為伶工們增開了文化課,明確提出辦伶校目的是“為社會效力,並非私人僮養”。這一時期,他編演了很多像《鴛鴦劍》《饅頭庵》《黛玉焚稿》《潘金蓮》《楊貴妃》《申屠氏》等專為舊時代婦女鳴不平、暴露封建社會的罪惡的新戲。以《潘金蓮》為例,歐陽予倩把潘氏作為一個叛逆的被壓迫的女性來描寫,給京劇內容注入了新的血液,又在旦角的表演藝術上開辟了細膩、靈活的新風格。這些大膽的改革和新穎的創造,在京劇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業績。

歐陽予倩自編自導的京劇,較為著名的還有《晚霞》《寶蟾送酒》《鴛鴦剪發》《王熙鳳大鬧寧國府》《摔玉請罪》《臥薪嚐膽》《青梅》《仇大娘》《嫦娥》《人麵桃花》《哀鴻淚》《最後知儂心》,大都取材於《紅樓夢》《聊齋》《今古奇觀》等。特別值得一提的是,歐陽予倩對秦腔偏愛有加,曾專門撰文《秦腔〈三滴血〉和碗碗腔〈金琬釵〉》,對秦腔大加讚賞,並曾親自操刀,把秦腔《韓寶英》《軟玉屏》改編成京劇。

在話劇、京劇界聲譽正隆時,歐陽予倩同時投身電影界,也同樣獲得了很大的成就。他編導的《三年以後》《天涯歌女》等無聲影片,表現了他在電影創作上的潛力與才華。在他赴歐考察回到上海後,曾應邀編導了一部有聲片《新桃花扇》,片中許多精彩對白在廣大知識分子中引起強烈共鳴。1935年,歐陽予倩編導了《清明時節》《小玲子》《海棠紅》等影片和諷刺喜劇片《如此繁華》,並編寫了《木蘭從軍》等劇本。從中可以深切地感受到歐陽予倩那洋溢的才情與多樣的風格。

電影《天涯歌女》(1927)劇照。

電影《天涯歌女》(1927)劇照。

抗日戰爭全麵爆發後,歐陽予倩輾轉來到桂林,並於1939年接辦廣西省立藝術館,任館長。在這個時期,他創作了《忠王李秀成》《越打越肥》等獨幕諷刺小品,對“國統區”的種種怪現狀進行了無情剖析。同時,還編導桂劇《梁紅玉》,借劇中的台詞念白,對汪精衛公開散布的“抗戰必亡”論進行諷刺。皖南事變後,國民黨再次掀起反共高潮,成立“廣西圖書雜誌出版審查處”,文禁森嚴。歐陽予倩改編桂劇《桃花扇》,專門在劇中安排兩個小人物插科打諢:“新書出賣,新書出賣,你愛寫,我愛賣。他有書出版,我有錢進袋。人家說有色彩,我也不賴,我也不賴!”以此譏刺特務文審官。

淮海戰役勝利後,歐陽予倩在香港獲得喜訊,不久應邀與家人輾轉到北京。文代會後不久,中央戲劇學院籌建委員會成立,文化部副部長周揚任主任委員,歐陽予倩任委員,彙集了延安魯藝、東北魯藝、南京劇專以及社會各界的戲劇人才。在經過半年左右的準備後,1950年4月1日,中央戲劇學院正式成立,並於4月2日召開成立大會。歐陽予倩任院長,李伯釗、曹禺、張庚任副院長,光未然任教務長。同年11月2日,歐陽予倩請毛主席為學院題寫校名,信中寫道:

尊敬的毛主席:

國立戲劇學院已經籌備完成,敬請您為學院寫一塊招牌。

歐陽予倩

兩天後毛澤東的回信即到。信上說:

歐陽予倩先生,信已收到,照寫如另紙。

毛澤東11月4日

另紙上用毛筆寫著四條“國立戲劇學院”供選用。不久後,文化部將國立戲劇學院定名為“中央戲劇學院”。在製作校牌校徽時,“戲劇學院”四個字選用的就是毛澤東的原書。

此時,歐陽予倩一家從暫住的翠明莊搬出,住進張自忠路5號的大院。

在京的藝術家們常來張自忠路5號的大院

據歐陽予倩的女兒歐陽敬如回憶,他們一家居住的平房前有個不大的小院,院子裏種有玫瑰香葡萄、月季、薔薇以及母親劉問秋親手栽種的柿子樹、杏樹、棗樹、草莓和瓜菜等。院子裏春季飄花香,秋季結碩果,每到果實成熟時,母親即召集全院小孩帶著籃子到門前,將各種香甜的果子裝得滿滿的分到各家,全院人都像過節似的開心熱鬧。

自從搬進這個院落,在京的藝術家們常來這裏與歐陽予倩談論戲曲創作等問題;來京參加各種會議、演出的藝術家們,也一定會來張自忠路5號做客,像袁雪芬、尹羲、傅錦華、傅全香、丁是娥、陳伯華、童芷苓、李玉茹、小白玉霜、新鳳霞、俞振飛、言慧珠、羅品超、吳素秋等都曾來過,田漢、安娥、曹禺、洪深、焦菊隱、老舍、光未然等更是這裏的常客。他們來這裏經常一談就是幾個小時,到午飯時,歐陽夫人劉問秋就會親自下廚招待客人。

據歐陽敬如回憶,有一次,梅蘭芳來和父親談辦戲校的事。他們兩位早在1922年就相識,還曾在南通更俗劇場同台演出昆劇《遊園驚夢》和《思凡》。歐陽予倩稱梅先生為“美的創造者”,並希望能為梅先生總結表演藝術體係。梅先生對此也表示認同,高興地說:“您為我總結表演體係最合適了,真是再好不過了!”可惜二人分別於1961年和1962年相繼去世,總結梅蘭芳表演藝術體係的美好願望未能實現。

張自忠路5號經常賓客滿棚,有時還會有外賓來訪。歐陽予倩熟悉英、日兩國語言,和外賓交談時不用翻譯。1956年,當鬆山芭蕾舞團訪問中國時,鬆山樹子和團長清水正夫來拜訪歐陽予倩。歐陽予倩還邀請鬆山樹子和另外兩位中國的“白毛女”——王昆、郭蘭英在家裏見麵。三位“白毛女”歡聚一堂,歐陽予倩為她們當翻譯。同年,在中國京劇院訪問日本之前,日本著名演員河源猗長十郎、喜多村綠郎、久保田萬太郎、“前進做”團長中村翫右衛門等都來訪問歐陽予倩,並向他介紹日本文藝界情況。

1956年,歐陽予倩與梅蘭芳一起,率領中國京劇代表團訪問日本。中國京劇院此行的主要劇目是關肅霜主演的《人麵桃花》。這是歐陽予倩先生於1920年根據唐朝孟綮《本事詩》及明代孟稱舜《桃花人麵》雜劇等編寫的,並於1950年整理出版。1955年,歐陽予倩在工作之餘,曾對劇本做了部分修訂,對唱腔和表演等方麵精心設計,並在結尾處對這段具有傳奇色彩並流傳千古的愛情故事進行了改寫,使其擁有了完美的結局:

長安赴試未第,某日獨自出城閑步,至城郊南杜曲村,有一戶人家桃花盛開,少女杜宜春輕啟門扉。二人相見,彼此傾慕,臨別依依,杜宜春摘下一枝桃花相贈。次年春,崔護再至長安訪杜家。適宜春隨父遊春未歸,崔護乃題詩一首於門曰:“去年今日此門中,人麵桃花相映紅。人麵不知何處去?桃花依舊笑春風。”悵然而去。宜春返家見詩,思念成疾,一瞑不醒。崔護再至杜家,聞宜春相思而死,撫屍痛哭。宜春被哭聲驚醒,二人遂結為夫妻。

歐陽予倩京劇劇本《人麵桃花》封麵。(《北京紅色文化的文學探尋》內頁插圖)

歐陽予倩京劇劇本《人麵桃花》封麵。(《北京紅色文化的文學探尋》內頁插圖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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