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震中:“大一統”思想的由來與演進(8)
第二種觀點則把夏商西周王朝看作是由許多方國組成的聯盟 [10],這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。這種說法忽視了夏王、商王和周王對於地方諸侯邦國的支配作用。在國土結構上,它無法解釋《詩經•小雅•北山》所說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濱莫非王臣”;無法解釋《左傳》昭公九年周天子的大臣詹桓伯所說西部岐山和山西一帶的“魏、駘、芮、岐、畢,吾西土也”,東部齊魯之地的“蒲姑、商奄,吾東土也”,南方的“巴、濮、楚、鄧,吾南土也”,北部的“肅慎、燕、亳,吾北土也”等事實。它忽視了諸侯邦國在政治上不具有獨立主權;在經濟上要向朝廷貢納,經濟資源尤其是戰略資源要輸送到中央王國;在軍事上,地方邦國的軍隊要隨王出征或接受王的命令出征。也就是說,從屬於王朝的諸侯邦國,以王為“天下共主”,受王的調遣和支配,雖然這些諸侯邦國內部並沒有與王建立層層隸屬關係,王對他們隻具有間接支配關係,但包括各諸侯邦國在內的整個王朝是一種“多元一體”。
針對上述兩種觀點的局限性,我提出了“夏商西周三代是多元一體的複合製國家結構”。所謂“複合製國家結構”,就像複合函數的函數套函數那樣,處於“外服”的各個諸侯邦國是王朝內的“國中之國”;處於“內服”的王邦即王國,屬於王朝內的“國上之國”,是王權的依靠和基礎,而“內外服”又是一體的 [ 11-12][13]436-440,471-485。
具體說來,商周王朝的複合製即“內外服”製,可由《尚書》和金文得到說明。在周初的諸誥中,關於商的內服、外服之製,《尚書·酒誥》一篇說得最為詳備:
我聞惟曰:在昔殷先哲王……自成湯鹹至於帝乙,成王畏相,惟禦事,厥棐有恭,不敢自暇自逸,矧曰其敢崇飲?越在外服:侯、甸、男、衛、邦伯;越在內服:百僚、庶尹、惟亞、惟服、宗工,越百姓裏居(君),罔敢湎於酒。不惟不敢,亦不暇。 [5]1403